乡村“场景革命”
跟上治村长互动结束后,我们去看柚子园。特别提示一下,马路村用汉字写的“柚子”,其实是香橙,他们从韩国引进的品种。
马路村是一个山坳里的村落,日本真真发达,村内的道路基本上都是柏油路,而且修到半山腰的柚子园里。一路爬坡走去柚子园的路上,我们看到了“观光化”的场景,比如路边的石头墙上种了许多多肉植物,见到可爱的多肉大家都很激动,纷纷随手拍,有人感慨日本农村人的审美趣味怎么跟我们这些生活在中国城市里的人一样?呵呵,这就是“场景革命”。
走着走着,来到一块梯田,水稻长得绿油油的。在我看来,这块稻田延续着马路村的文明,这里是一个农村,它依然有农田,依然有农家,没有因为发展6次产业,尤其是做了加工业和观光业之后,就放弃了做“农村”的角色。在马路村我们听到,6次产业能做多大,农业是本,必须守护农业做好农业,否则就变味了(像中国华西村,变成了工业村),真实的乡村场景是6次产业的魅力所在。马路村走向6次产业,做了观光化设施,也有做美化亮化,但没有改变原先的山农村面貌。
马路村柚子的大面积种植始于1955年,“村民们坚持不用农药,用自然栽培和人工采摘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来种植”。马路村的人们把柚子种植作为振兴村庄的方法,“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保护自己生长的村子”。61年后的今天,我们走进马路村柚子园,认真去看土壤、树叶、修枝方式等环节,不得不说,土壤松软发黑,做生态农场的团员马上补充专业术语:“有机质非常丰富。”我则认真看树叶,虽然不用农药,但是每棵树都长得很健康,叶子油亮油亮的,没有虫害。
我走过重庆奉节脐橙种植园,橙子就种在长江两岸的山坡上,原始植被几乎被破坏光,人类与森林争生存地盘,再加上大量使用除草剂和化肥,本来就贫瘠的土壤还有了板结现象,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马路村,我们看到的是森林比柚子园大,整个村庄四周一山又一山的鱼梁濑杉树,那可不是退耕还林,而是一直被保护着的巨树巨木,约80%是自然林,哪怕是人工林平均树龄也有55年了。从高坡上望下去,整个村庄房舍错落有致,梯田、柚子园、庭院等乡村场景“干净而且有范儿”,阳光静好。马路村自然能拿“日本100最美村落”。
看过柚子园后,我们去看柚子加工厂。国内一些工厂常吹说“园林式工厂”,那马路村的加工厂就是园林中的工厂,就像是五星级度假酒店的后花园一样。
我们走过一条林中小径来到加工厂,感觉就像是一栋装修得很有个性的咖啡馆,在一楼脱鞋走上二楼,楼梯是厚厚的原木,地产地用。楼梯的墙壁上挂着柚子成熟采摘场景等照片。走上二楼,一看乐了,更像咖啡馆了,放着好几套创意原木家具,供客人歇息。整个空间被布置成展示厅,有特别村民制度展示,有加工产品实物展示专柜,有柚子生产工具展示,还有消费者应用场景海报展——比如一个胖男孩坐在溪水中喝“Gokkun马路村”,等等。
展厅里面,就是马路村农协开放式办公室,连玻璃墙都没有设置,也许是为了拉近与来访者的心理距离吧。不过,工作人员自顾自地埋头办公,没搭理我们。我印象最深的是,办公室后头的墙壁上高高挂着一面横幅,上面大大地写着一行字,我认得“马路村农协”5个繁体汉字。在国内,常看媒体上讨论中国要不要搞农协,其实对农协没什么概念,如今真人站在马路村农协的场地里,似乎有点理解了,农协就是为农民谋福祉,为村庄谋振兴的农民自组织,偏经济福利,区别于“村长”的政治性。
这二楼有一条L型的长廊,可以透过透明玻璃看到一楼的加工车间,这是特别设计的工厂观光廊道。我们看到,一块块橙黄色的“砖头”从冻库拿出来解冻,它们是柚子原汁,解冻后加工成无添加柚子汁。因为无任何添加,保质期非常短,马路村的应对之策是,卖完一批,解冻一批,加工一批,不会为了延长货架期而添加防腐剂。参观过程,我尤其对研发部门感兴趣,看到里面各种专业仪器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很像我去无锡江南大学参访国家食品实验室的场景,感慨不已:这可是一间农村加工厂啊,可是它的研发室设备和研发水平,比我们海口工业园区多数饮料工厂还要牛,农村打败城市不在话下。
马路村早期的加工厂也是小作坊,他们也是从0出发的。现在这个加工厂投资近1亿人民币,其中政府补贴了一半以上。10年前,政府看到马路村做出成绩后锦上添花,这笔巨额补贴让马路村加工厂迈向了世界一流水平。中央政府和县政府(相当于中国的省)都出了钱,而且是无偿援助。话说,马路村走上6次产业,也是被市场逼出来的。那是1987年,马路村迎来了4年一遇的柚子大丰收,柚子的价格直线下降,果贱伤农,“堵上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活的希望,马路村开始了柚子加工品的研发”。
正是这个时候,日本学者大力倡导6次产业,马路村“活用祖辈们保护养育下来的地方资源进行产业振兴”,他们这样思考:马路村什么资源可以使用(一次产业)?可否在其基础上增加附加价值(二次产业)?作为商品有没有市场(三次产业)?最终,马路村实现了柚子的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作业,即6次产业。那天从工厂走出来,花园中有一间木屋,上书“农林产物直卖所”,体验直销耶。我们参访团20多人鱼贯而入,开心shopping。
我买了最新研发出来的柚子护肤品,你懂的。
“乡恋”市场崛起
临近傍晚,专业考察也累了,我们全体入住温泉民宿,开启度假时光机。
马路村的民宿盖在安田川之畔,此刻没有大水,它是一条宽宽的浅浅的清流。上治村长分享PPT上有一句话“虽小却闪闪发光的具有独特性的马路村”,所谓闪闪发光的东西,指的是森林,柚子,安田川。在介绍温泉民宿时,上治村长特别强调,女生可以享受“玫瑰温泉浴”,PPT上有张照片,一位美女泡在红白黄玫瑰漂满池的温泉中,引无数英雄竞欢笑。
不过,我们入住民宿后,却有比泡温泉更大的惊喜。我们沿着台阶,走到安田川里嬉戏,坐在大石头上摆各种pose拍照片,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的规划师站在一颗大石头上练单脚瑜伽。岸上民宿的阳台上,有几位没下水的人在玩手机,于是互拍,互为风景。突然间,水仗就打起来了,你懂的,一堆青年男女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宣战,四面八方的手掌都在比试击水的威力。首先袭击别人的那位,引来联合军团的反击,惊叫声,欢笑声,久久回响。
这就是“场景革命”,旅人需要记忆这样一个“闪闪发光”的场景。
————见续页!